散文二题

阿勒泰日报 2025年07月04日


  ◎马春雷

  

  桑葚甜


  出门旅游了一阵,回来早起遛狗,听见树林里布谷鸟叫,哦,该吃桑葚了!去早市转了一圈,没有桑葚,问了问,说早过季了。这些天,冷了、热了没个正经,心心念念一年就几天的桑葚,竟错过了,心有不甘!跟先生念叨了几句,他倒信心满满:“去野外看看。”

  城郊拆迁后的空地,墙头旁、地垄边,一丛丛野桑葚长得旺。没人打理的桑树长成了灌木丛,黑的、紫的、浅绿的小果挂满了枝头,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!小心摘着熟透的黑桑葚往袋里装。一会儿,手掌就染成了紫红色。突然,想起鲁迅那句经典的“紫红的桑葚”,不由佩服先生观察得如此贴切。摘两个使劲吹了吹,放进嘴里,瞬间甜透味蕾。

  小时候在农村,难忘的美味太多。布谷鸟一唱,桑葚就熟了。村里桑树少,我家对门王奶奶屋后有两棵高大的,一棵结白桑葚,一棵结黑桑葚;屋檐和后墙间缝隙小,桑树一个劲儿往上长,高过房檐后墙。即便和伙伴合力把人推上墙头,也够不着那馋人的桑葚。我们抱着树干使劲晃,小脚丫踹上去,粗壮的树干微微一动,还真有熟透的掉下来。捡起来尝鲜,尤其白色桑葚比黑的更甜,汁水饱满。

  去对门王奶奶家摘桑葚,通常选在中午。伙伴们约好,等大人睡了再集合。记得我和妹妹被父亲圈在土炕最里面,我眯眼装睡,等听到鼾声,才悄悄爬起来。紧张得心揪着,先稳住神,确定腿不抖了,咬着牙迈步,不大不小,看准距离踩在父亲和妹妹的缝隙间,一鼓作气下了炕。穿鞋,轻开门,迈出去又掩上门,踮着脚跑出院子。等候的小伙伴们屏着气,挨个轻手轻脚溜进王奶奶家,绕到屋后。肥硕的桑葚在树头招摇,仿佛在说:“来吃我啊,够不着吧!”这次学乖了,一个伙伴拿长棍,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打,桑葚和桑叶纷纷落下。我们赶紧捡,随便吹吹就塞进嘴,甜得让人没法形容。

  桑葚是童年稀罕的美味,那份甜和伙伴分着尝过,多少年了还甜在心头。仁义的王奶奶,见土墙被扒过,明明知道是我们,却从没责怪。离开家乡后,早市上买过大棚桑葚,个头大,味道却一般。

  如今,大棚桑葚越来越多。前年去采摘园摘过,大片桑树,果子熟了连枝条都割走,原来桑叶才是主收获。园子边缘有几排高大的老桑树,树龄长、树干粗,结的白桑葚齁甜,总算找回了小时候的味道。这时也才明白——和故乡有关的回忆,都是最甜的!

  

  

  

  韭花香

  

  那年回老家,一个临山近水的地方。闲来无事,先生提议去附近的马鞍山采野韭菜花。说这时的正当时。我们带狗狗来到山边,沿登山步道拾阶而上。步道两旁长满荆条,低处艾蒿丛生,随手揪几粒籽,浓烈的味让人想起小时候家人驱蚊的蒿香。

  慢慢往上,灌木丛、小松柏多起来,开紫色小花的野韭菜一簇簇绽在步道两侧。野韭菜爱扎堆,开花就是一片。其根牢牢抓着半风化的岩石,摸着硬茎,真难相信这繁星般的花竟如此娇嫩。我绕开荆棘蹲下,拇指食指稍用力拔出长茎,紫花一朵朵攒在了手中。这绿多红少的山坡上,一大束亮花,润了眼。来张摆拍——人老不害臊,谁让花太美!

  越往上,野韭菜花的颜色变了,从低处的紫色小花变成了白色大朵,也越来越多,在一块平坦处,发现一大片,像个小花园。微风中花头晃着“点头”,我先美美拍照再摘。狗狗也调皮,打滚刨地,把地表粗粒岩层刨出不少碎末。细看才知,这样的岩层更适宜野韭菜扎根。采完这片“花海”,坐在树下乘凉,袋子已装满。日头近午,决定打道回府。

  到家后,我用剪刀剪下花头,洗净摊开晾晒。午睡醒,先生已在忙碌,韭菜花捣碎后,清香弥漫,像是闻到了山间的清泉、清风、灌木丛和暖阳。

  过去日子苦,野韭菜花是难得的调味佳品,如今日子好了,仍是先生忘不掉的美味。满山坡的野韭菜花,让他沉浸在了童年记忆里—— 那是家的味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