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望老屋

阿勒泰日报 2025年05月09日

  

  

  

  ◎支喜梅

  

  记忆如轻柔的晨风、如曼妙的波纹,在心灵深处久久回荡。一首歌便是一个完整的故事,一所房屋便是一个年代逝去的风景。老屋的价值魅力所在,正是这暖意盎然的怀旧的审美特质……

  

  在远方、在天涯,有一帧风景、有一段时空留住的真情,凝固成刻骨铭心的记忆和永恒的美丽。

  在中国历史上,屯垦戍边都是历朝历代稳边固疆、维护统一的重要国策。新疆兵团成立70年来,几代人不辱使命,艰苦创业,建设出一个崭新的边疆。我的家乡以苍茫、荒凉的姿态站立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。我出生时,父辈们已从地窝子搬进了地面上自己盖建的土坯房。一个个连队、一排排一行行土坯房形成整齐方阵,各自为营,人们热气腾腾地生活、工作,一年又一年!

  我目睹过打土坯的场面。泥与水和少许碎麦草完美结合,醒好的泥土装进木制的坯模中,然后倒扣在平坦地面上晾晒,数天后就可以用来盖房子了。那时的住房是单位统一分配,单身职工住集体宿舍;家庭按人口分房,有一间的、一间半的,最多的是两间。土房里砌上火炉做饭,烟道从一面墙迂回通到房顶的烟囱,这面墙称之为“火墙”,用于冬季取暖。夏天,大家在自家屋外用红柳条搭建的棚子里,再砌一个土炉做饭。这,便是我们的家园!

  老屋是家乡的标记。长大后,我是多么羡慕那些拥有一所大院子,客厅、卧室、厨房、卫生间俱全的人家。因了缺失这样的大院,我总疑心自己是没有家乡的人。曾经,我十分嫌弃自家老屋低矮、土气的样子,撑不起明亮的脸面……于是,快马加鞭,逃到了天边。当我转山转水转月转年,为什么又会常常怀念那片陈旧的土坯房?为什么老屋的角角落落仍历历在目?难道,仅仅是人老了容易怀旧吗?老屋是远去家乡的影子,那里的点点滴滴好似陈年铁签,已深深扎入了筋骨。

  大漠戈壁不比山清水秀的江南,而老屋后波光粼粼的农干渠和侧边芦苇茫茫的排碱沟,土路旁沙枣树和白杨树组成的防风林带,都是我们儿时风光无限的乐园。一排排土坯房,一扇门里是一户人家,打开门就像一个大家庭。孩子们走东串西,成群嬉戏、结队上学。家家门前做饭的炊烟纠缠一起袅袅升空,做好饭又聚在屋前边吃边聊,欢声笑语一同吞咽下肚。

  几乎家家户户房屋里的摆设除了桌、凳、衣箱就是大床挨小床,兄弟姐妹从小睡一张床长大、围坐一张饭桌写作业。空间的限制,接触密度增大,人与人之间宜于相亲相爱。兵团人员来自五湖四海,真正意义上的亲戚很少。父辈们是邻居是工作的同事,孩子们是伙伴又是同班同学。同事同学如亲戚般来往,过年相互拜年聚餐。儿时,小伙伴来家玩耍,三四个孩子横挤在一张大木床上睡觉也不足为奇!那种倾注感情和精力的味道,无论时隔多年,都让人记忆犹新!那种特别的人际关系,是现如今城市高楼邻里相见不相识无法体验的。或许,我心心念念的也并不只是那简陋的老屋,而是家的情味与旧时光的温度。

  故乡老屋的样式虽然寒碜,但留下的记忆如轻柔的晨风、如曼妙的波纹,在心灵深处久久回荡。一首歌便是一个完整的故事,一所房屋便是一个年代逝去的风景。老屋的价值魅力所在,正是这暖意盎然的怀旧的审美特质。

  房屋不仅是人生活、居住的空间,更是居住者情感的载体。保留早年记忆的老屋注定要消失,而最惦念的旧情和童年永不会消失。那些远行和尘封的日夜,已定格在梦里、藏在我生命的肌理中。